林长河万万没想到，孙子第一次巡逻，居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。
守林员虽然有执法权，但是执法的机会并不多。
按照规定，守林员必须日常巡逻所负责的局域，并且制止偷猎、盗采等违法行为。
守林员通常都在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岭，十天半拉月不见一个人，具体每天要不要巡逻，全凭自觉。
不管是偷猎还是盗采，通常都人多势众。
守林员势孤力单，即便看到偷猎者，也只当没看见。
毕竟这帮偷猎者真下死手。
一个月一百多块钱，犯不着玩命。
每天拿着望远镜在了望台上听着收音机看风景，看到哪儿冒烟就下来用电台上报林场，然后赶紧收拾东西逃命，才是守林员的日常。
像林锐这种直接和偷猎者交火的，木河林场97名守林员，一年都不出一次。
林长河一路狂奔，气喘吁吁来到现场，看到现场情况，抬手就要打。
“老队长你这是干啥！”
雅马哈拉住林长河。
“你个混小子，你动手的时候能不能想想你妈！想想我！想想你奶奶！”
林长河红着眼睛吼道。
雅马哈看着血渍呼啦的现场，啧啧称奇。
“老队长，林同志了不起！”
林长河喘了几口粗气，突然仰天大笑。
“哈哈哈哈——祖宗保佑——哈哈哈哈！”
笑声豪迈，在山谷中久久回荡。
林长河经验丰富，没有动现场，让林锐回去用电台通知场里来人。
林锐突然腿一软，一屁股坐在地上：“等等，我这会儿腿有点软。”
“没事！这事儿搁谁身上，谁都腿软。”
林长河安慰林锐，担心林锐留下心理阴影。
“我当年第一次看我爹杀孢子，一天没吃下饭，夜里睡不着。”
雅马哈附和。
“杀过人没?”
林长河骄傲。
“没有，不敢。”
雅马哈连连摇头。
林锐的腿一点都不软，只是拖延时间。
山里交通不便，从林场即便开车过来，也只能开到山口，剩馀几公里要靠自行车或者摩托车，最后一段要步行才能进来。
越晚通知，林场来人就越晚。
如果可以，林锐希望林场明天再派人过来。
林长河不知道林锐的打算。
看林锐坐在地上起不来，林长河决定自己回木屋通知林场。
雅马哈陪同林长河一起回去。
留小雅马哈和两只猎犬在这里陪林锐。
两只猎犬跑的口干舌燥，伸着舌头喘个不停。
刚才萨哈利帮了大忙，否则林锐肯定要吃大亏。
林锐一边总结经验，一边掏出水壶，让萨哈利喝个够。
另一只猎犬虽然没有功劳，也有苦劳，顺手也喂两口。
于是林锐想喝的时候，水壶就空了。
“林同志你坐着，我帮你去打水。”
雅马哈看林锐的眼神，满满都是崇拜。
林锐等雅马哈下到山沟，才起身来到56半旁边。
56半的头盖骨都被打飞了，死的不能再死。
林锐打开56半的背包，里面果然有一个用桦树皮精心包裹的长条物体。
林锐深吸一口气，将其取出并缓缓打开——
一株形态酷似人形，芦碗密布，须根清淅有力的老山参呈现在林锐眼前。
林锐狂喜，顺手将山参包好，塞进自己的挎包里。
小雅马哈打水回来，看到林锐正扶着树慢慢走。
“林同志，你真厉害！”
小雅马哈夸林锐的时候，瞟了一眼56半的背包。
56半身上还有个挎包。
林锐过去用脚踢了踢挎包，里面哗啦哗啦作响。
林锐打开挎包，抓了两把子弹，递给小雅马哈。
“林同志，这不行，我不能要。”
小雅马哈脸色涨红，想拿又不好意思。
“你刚才帮了我的大忙，要不是你和萨哈利，我肯定会吃大亏，这是你应得的。”
林锐正色。
“谢谢林同志。”
小雅马哈眉开眼笑，将子弹装进口袋。
“别跟别人说，否则咱俩都有麻烦。”
林锐没忘记封口。
“你放心吧林同志，我爹我都不说。”
小雅马哈兴奋，这得打多少水啊。
林长河回去通知林场，马上又回来，这时已经天将近午。
林锐和林长河要保护现场。
雅马哈父子先回去，雅马哈还要去山口接人，免得场里来人找不到地方。
林锐等雅马哈父子走远，借口上厕所，走到远处一棵大树后，才拿出人参。
俩偷猎者很有经验，人参根须完整，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。
林锐掂了掂，大概2两左右。
林锐皱眉。
林场工人在三道沟发现的人参，净重160克，林锐记得很清楚。
“哪来的？”
林长河见林锐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去，过来找。
林锐一惊，他的注意力都在人参上，居然没有注意到林长河来到自己身边。
“路上捡的。”
林锐不确定林长河的态度。
“哪儿捡的放回哪儿去！”
林长河态度坚决。
“爷爷，你看清楚，这是野参。”
林锐不舍。
林长河沉默了下，坚定的说：“锐锐，你还小，有些事能做，有些事不能做。”
林长河可以在职权范围内，给自家人某点福利。
让林长河损害国家利益，林长河是不肯的。
否则林长河也不至于当了30年队长。
“爷爷，把参卖掉，家里的帐就都可以还清了——”
林锐内心万分纠结。
林锐上山的当天，陈月琴就把26凤凰卖了，卖的钱还了债。
在林场，配发给守林员的物资，除了56半和电台之外，其馀所有物品均和劳保服一样，默认是发给守林员本人的，可以随意处理。
早几年在守林员离职的时候，收音机也要上缴。
这也是属于守林员的特殊福利。
“锐锐，我已经给你妈说了，你家的债，我来还；
咱们老林家一辈子站得直，行的正，饿死穷死，也不偷不抢。”
林长河铿锵有力。
“那要是我自己挖的呢？”
林锐咬牙。
“自己凭本事挖的，谁敢找你要，老子拿枪崩了他！”
林长河的思想停留在他那个年代，有些东西是可以通融的，有些东西至死不渝。
“行！”
林锐不想因为这颗参，挑起家庭矛盾。
放回去就放回去，反正还有一颗更大的在某个悬崖下面，等着林锐去找。
“好孩子！这才是咱老林家的种！”
林长河拍着林锐的肩膀，前所未有的激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