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,唯有烛火摇曳。
朱朝溪凝视陈然片刻,从他眼中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决心与自信。她深知陈然能力,也明白他所说的确是当前破局的关键。终于,她缓缓颔首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:“准奏。但陈卿,你需答应朕,务必以自身安危为重。朕需要你活着回来。”
“臣,遵旨!”陈然躬身,郑重应诺。
决议已定,行动迅疾如风。
当夜,陈然便在山海关内开始挑选人手。除了必定随行的怜星、风吹雪、狄云。
此外,陈然还从北镇抚司缇骑中挑选了十名最擅长潜伏、刺探、搏杀的好手,皆是以一当百的精锐。
其中包括江天雄、成瞎子、丁修,其余七人,也皆是各有所长的好手,或精于弓弩,或擅长沙地搏杀,或通晓金人、异人语言习俗。
莫虎则没有带上,毕竟这边也需要人统管。
“此行的目的,尔等已知。”陈然目光扫过众人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,“关外凶险,远超连山驿。金兵主力、江湖败类、神秘异人、诡谲‘影楼’,皆可能是我们的敌人。我们要在敌人的眼皮底下,穿越数百里敌占区,找到宁远城,找到沈炼和南北镖局,找到袁督师的残部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森然:“此行,没有大军掩护,没有后方支援。一切需靠我们自己。我要你们记住三点:第一,绝对服从命令;第二,遇事冷静,不得擅自行动;第三,若遇绝境,优先销毁身上所有标识身份、泄露任务的物品,然后能杀一个是一个,但绝不可被生擒。”
“卑职明白!”众人齐声低喝,眼神中没有畏惧,只有冰冷的杀意与决然。能被陈然选中,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。
怜星依旧是一身素白劲装,面纱遮颜,静立一旁,仿佛与周围的肃杀格格不入,却又浑然一体。风吹雪站在她身侧,努力挺直腰板,握紧了手中的剑,眼中既有紧张,更有跃跃欲试的兴奋。
“装备都已备齐。”狄云上前一步,低声道,“每人双马,备足七日干粮清水。武器除常规兵刃外,另配强弩一具,箭矢三十支,解毒丹、金疮药若干,以及北镇抚司特制的信号烟火和雷火弹三枚。
陈然点头:“足够了。记住,我们不是去正面厮杀,是潜行、侦察、联络。非到万不得已,不得使用雷火弹,以免暴露行踪。”
“是!”
“各自检查装备,寅时三刻,关城西门集合。”陈然下令。
“遵命!”
众人散去,各自做最后的准备。
陈然回到临时书房,上官婉儿已在等候,她手中拿着几份刚刚译出的密报。
“大人,这是穆人清大侠通过江湖渠道最新传回的消息。”上官婉儿将密报递上,“他们在广宁右屯卫以西百里处,发现了大规模金兵调动痕迹,疑似有高级将领坐镇,方向似是朝着宁远。另外,他们遭遇了几股身份不明的异人小队,手段狠辣,配合默契,与之前在黑风坳遇到的‘影楼’异人风格类似。”
陈然快速浏览密报,眼神微凝:“看来我们的判断没错,金人下一个重点目标,就是宁远。‘影楼’的活动也越来越频繁了。”
他看向上官婉儿:“我走之后,山海关这边,情报汇总分析就交给你了。与肖运保持密切联系,京城若有异动,立刻通过秘密渠道通知我。”
“婉儿明白。”上官婉儿郑重应下,眼中难掩忧色,“大人一切小心。”
陈然看着她,难得地放缓了语气:“放心。关内大局,还需你与肖运、莫虎等人共同维系。”
寅时三刻,月落星稀,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。
山海关西门悄然开启一道缝隙,十五骑如同幽魂般鱼贯而出,马蹄包裹着厚布,落地无声。众人皆穿着深色夜行衣,外罩御寒披风,脸上涂抹了掩饰肤色的油彩。
陈然勒马,回望了一眼在黑暗中如同巨兽蛰伏的雄关,随即转头,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无边的黑暗。
“出发!”
一声低喝,十五骑不再犹豫,策动战马,离开官道,沿着预先选定的荒僻小路,迅速没入沉沉的夜色之中,向着危机四伏的关外大地,疾驰而去。
他们的身影很快与黑暗融为一体,唯有偶尔响起的轻微马蹄声,证明着这支肩负重任的小队,正义无反顾地奔向未知的险境。
关外的风,裹挟着塞外的沙尘与隐约的血腥气,吹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与粗粝感。陈然一行十五骑,如同暗夜中的幽灵,专拣荒僻小径、废弃古道而行,尽量避开可能设有哨卡或驻扎军队的村镇。
白日潜伏,夜间赶路,这是潜入敌后的基本法则。众人皆是将潜行匿迹刻入骨髓的好手,一路上小心翼翼,倒也有惊无险。
如此昼伏夜出三日,已深入敌占区百余里。沿途所见,村庄大多残破,十室九空,偶尔可见被焚毁的屋舍与来不及掩埋的尸骸,无声地诉说着战争的残酷。偶有遇到小股金兵游骑或运送物资的队伍,陈然都下令远远避开,不愿节外生枝。
第四日黎明前,队伍按照计划,潜入一处位于两座矮山之间的废弃烽燧堡暂作休整。烽燧堡墙体多有坍塌,但主体结构尚存,足以遮蔽行踪。
狄云带着两人在外围布置警戒暗哨,其余人则在堡内底层寻了处背风的角落,喂马、进食、轮流休息。
陈然与怜星登上烽燧堡残破的顶层,借着熹微的晨光,眺望四周。放眼望去,尽是荒凉的原野和起伏的丘陵,远处地平线上,隐约可见一道蜿蜒的黑线,那便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之一——通往宁远的官道。
“按路程估算,再有两日,应能接近宁远外围。”陈然低声道,眉头微蹙,“但越是靠近,金兵的哨探和巡逻必定越发密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