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然站起身,将卷宗收入怀中,对上官婉儿道:“上官大家,既入北司,便请随我回衙。今夜,恐怕要劳烦你一同坐镇,协调各方了。”
上官婉儿亦起身,微微一笑,“上官之令,下官敢不从命。”
两人不再多言,迅速离开茶楼。夜风更寒,吹动陈然麒麟服的衣角,猎猎作响。他抬头望了一眼漆黑的夜空,无星无月,正如此刻京城的暗流。
回到北镇抚司衙门,白虎节堂内灯火通明。肖运、莫虎、江天雄等核心骨干皆被紧急召来。
陈然直接于主位坐下,将怀中卷宗掷于案上,声音冷冽如冰:“传令!北镇抚司所有在京缇骑、暗探,即刻取消一切休沐,全员待命!”
“肖运,你持我手令,调集最可靠的内卫,封锁衙门各出入口,许进不许出,严禁任何消息走漏!”
“莫虎,按此名单,调派精锐缇骑,分作数组,由你亲自指挥协调。目标府邸、常驻之所、乃至可能藏匿之处,给本官围死了!卯时初,统一行动,拿人!反抗者,格杀勿论!”
“江天雄,你带人控制京城各主要路口,尤其是通往皇城及各王府、勋贵府邸的要道,若有异动,立刻拦截禀报!同时,监控名单上人员家眷动向,不得放走一人!”
一道道命令迅速下达,整个北镇抚司如同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,开始高速运转起来。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肃杀。
上官婉儿静立一旁,虽然当初抗倭之时,她跟陈然共事过,深知他的行事风格,但现在看着陈然运筹帷幄,调兵遣将,眼眸深处还是异彩连连。
陈然布置完毕,看向众人,最后强调:“记住,我们拿人的名义是‘涉嫌勾结外敌、危害军机、意图不轨’!动作要快,下手要狠!我要在明日太阳升起之前,让这份名单上的所有人,都在诏狱里报到!”
“是!大人!”众人齐声领命,声音震得堂内烛火摇曳。
肖运、莫虎、江天雄迅速离去,调集人手,分配任务。衙门外,马蹄声、脚步声、甲胄碰撞声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清晰,却又被严格控制在特定区域,未惊扰太多京城的睡梦。
陈然负手立于堂前,望着院中集结的黑影幢幢,对身旁的上官婉儿淡淡道:“上官大家,看来今夜,你我皆无眠了。”
上官婉儿微微一笑,眼中却无丝毫倦意:“能亲眼见证蛀虫被清除,为大明朝堂涤荡污浊,婉儿荣幸之至。
卯时初,天色将明未明,正是一夜中最黑暗的时刻。
数队身着飞鱼服、腰佩绣春刀的北镇抚司缇骑,如同鬼魅般,同时扑向京城各处目标府邸。
“北镇抚司奉旨拿人!开门!”
“抵抗者,杀!”
短暂的骚动、惊呼、呵斥与兵刃交击声在几处府邸响起,但很快便归于沉寂。在绝对的力量和突然袭击面前,大多数官员甚至来不及做出有效反应,便被如狼似虎的缇骑从被窝中拖出,套上枷锁,塞入囚车。
也有个别府邸豢养了护院高手,试图抵抗,但在北镇抚司精心挑选的精锐面前,不过是螳臂当车,顷刻间便被斩杀当场,血染阶前。
整个行动快、准、狠。
当黎明第一缕曙光刺破黑暗,照亮京城巍峨的城墙时,北镇抚司的诏狱已是人满为患。名单上的官员,无一漏网,全部被擒拿归案。他们的家眷亦被软禁在各自府中,等候发落。
清晨,当其他官员如同往常一样准备上朝时,才惊恐地发现,昨夜京城竟发生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!昨日还在朝堂上侃侃而谈、抨击陈然“杀戮过甚”的几位同僚,已然身陷囹圄!
朝堂之上,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。剩余的官员们面面相觑,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。没有人敢再轻易开口,生怕下一个被北镇抚司请去喝茶的就是自己。
女帝朱朝溪端坐龙椅,面无表情地听着官员们战战兢兢的奏报,仿佛昨夜的一切与她无关。只是在目光扫过下方肃立的陈然时,那冕旒之后,极快地掠过一丝满意与决然。
陈然眼观鼻,鼻观心,对周遭投来的种种目光视若无睹。
朝会在一片诡异莫测的沉寂中散去。
百官鱼贯而出,无人交谈,甚至连眼神对视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。
陈然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,随着人流缓步向外走去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那些或惊惧、或怨恨、或探究的目光,如同芒刺,却无法穿透他玄色麒麟服下的冷硬心肠。
“陈大人。”一个略显阴柔的声音自身侧响起。
陈然侧目,只见曹正淳不知何时已凑近前来,脸上挂着惯常的热情笑容,只是那笑意并未深入眼底。
“陈大人昨夜好大的手笔,真是雷厉风行,令人佩服啊。”他压低声音,“只是这般动静,怕是吓坏了不少人。”
“非常之时,行非常之事。”陈然语气平淡,“督公掌管东厂,当知有些毒疮,若不及时剜去,必会溃烂流毒,祸及全身。”
“那是自然,那是自然。”曹正淳连连点头,眼中精光一闪,“咱家只是担心,这刀子下得猛了,难免会让一些原本观望之人,兔死狐悲,转而铤而走险。”
陈然脚步微顿,看向曹正淳:“督公是听到了什么风声?”
曹正淳嘿嘿一笑,声音更低:“风声倒不敢说,只是咱家觉得,铁胆神候府和西厂那边,今日安静得有些过分了。雨化田那厮,可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主。”
“多谢督公提醒。”陈然面色不变,对曹正淳微微颔首,“跳梁小丑,翻不起大浪。若他们真敢在此时跳出来,正好一并收拾了,倒也省事。倒是督公您,东厂耳目遍布宫内宫外,还需多费心,盯紧些,莫让些宵小惊扰了圣驾。”
曹正淳眯着眼,脸上笑容不变:“陈大人放心,宫里的事,咱家自会打理得妥妥帖帖。咱们内外同心,这京城就乱不了。”他话锋一转,带着试探,“只是经此一事,朝中空缺不少,陛下那边,不知对后续人事可有安排?”